正是一个桃花灼灼的春日,岁诸山草木繁盛,落日的余晖散落下来,更增添几分韵味。薄暮暝暝,半山腰的一处别院里,喧闹嬉笑声因为唯一的鸡毛毽子踢到了隔壁,而被迫中断。徐尽欢踩在丫鬟春花的肩头,抓着墙边一棵横斜的桃花树的树枝,艰难地往上爬。好一会儿,在她的不懈努力之下,才终于把脑袋探出墙头。少女长呼一口气,随意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,“我的天,这围墙可真高啊。”她的视线落到隔壁院子里——隔壁院子里正好有人,且人还不少,一群高大的男人围成一圈站在院子里,不知在做些什么。徐尽欢扫视一圈,看见了墙根底下的色彩斑斓的鸡毛毽子,神色一喜。她抬起头,热情朝院子里的人挥手,“诶!那边的大哥们,可以帮忙捡一下毽子吗?”一时间,隔壁院子里的人齐刷刷回过头来看着她。但是,尴尬的是……没有人动。没一个人帮她捡。他们站在原地,以一种惊讶又怪异的眼神看向徐尽欢。徐尽欢心里打鼓。怎么?捡个毽子都不愿意吗?一群大老爷们这么小气?好一会儿,那群人后面走出来一个戴着银色面具,身着白衣的青年。青年身姿如玉、鹤立鸡群。徐尽欢看不见对方的脸,但是她能感觉到对方的视线遥遥落在了她的身上。她也好奇地打量着对方。看身形就像是个帅哥。随后,青年好听的声音从面具后如月光一般倾泻出来,“齐风,去给这位姑娘帮个忙。”徐尽欢虽然觉得对方戴着面具有点奇怪,但她一向尊重个人癖好,趴在墙头上感激地朝青年笑笑。青年话音刚落,人群中一个身材格外高大的黑衣男子三两步跨到墙边,一弯腰捡起了彩色的鸡毛毽子递给徐尽欢。徐尽欢十几年来第一次见到这么高的人,不由得露出惊讶和赞叹的目光。他站在院子里,甚至都不需要垫脚,就可以轻而易举地把毽子举到她能够到的位置。徐尽欢欢天喜地地说了句“谢谢。”她正要伸手去拿,忽然注意到了男人手上的不明红色液体,一小片星星点点的红色。他黑色的袖口也有一块浸湿了的地方,颜色格外深一些。这是什么?一阵风刮过,空气中传来一股浓浓的血腥味。徐尽欢愣住了。她循着味道,下意识去看男人刚刚离开的位置,那个地方有一个小缺口,能隐隐约约看见那一圈人围着的地方中间,似乎躺着人,而且还不止一个人。她还看见了被鲜血染透了的地面,刺目的血红一片。天色已晚,刚刚她一心只有自己的鸡毛毽子,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些。徐尽欢傻了。他们……他们在干什么?杀人了?!她咽了下口水,自己是不是不凑巧地撞上了杀人现场?仓惶间再看对面这群人,黑压压一片,恰如地狱里的修罗。一种后知后觉的毛骨悚然涌上心头,后背顿时被一股森冷的寒意包裹。格外安静的环境里,空气似乎都凝滞住了。举着毽子的男人见她一直没有伸手来接,不由得充满疑问地嗯一声。这道声音就是压垮徐尽欢的最后一根稻草。徐尽欢猛地一个激灵。她在干什么?她刚刚竟然让杀人凶手给她捡毽子?她的手已经抖得抓不稳墙了,努力想退回自己的院子领域,嘴里不住地解释:“打、打扰了,我什么、什么也没看见,你们继续,继续……”徐尽欢连毽子都不敢再看一眼,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弱,连忙往回去退。脚底下春花见徐尽欢的腿抖得站不住,还疑惑大声发问:“小姐,怎么了?你怎么腿直抖啊?”徐尽欢:“……”闭嘴,傻春花!她根本不敢说话。她看见对面十几双盯着她的眼睛,恨不能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。一不小心脚底一滑,就带着春花一起,两个人“砰——”一声摔到了地上。***围墙另一边,齐风听到隔壁摔得“砰——”的一声,就再没了声音。他看着手上漂亮的彩羽毽子,颇有几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。他拿着鸡毛毽子不知如何收拾,拿着不是,扔了也不是,“公子,这……我要不然给送回去?”谢筠的目光从围墙上收回来,眼中露出几分饶有兴味,“去吧,走正门。”缺心眼的不少,像这姑娘这么缺心眼的,可不多见。谢筠难得起了逗弄的心思。故意让人从正门光明正大送回去,她一定会被吓到第二次吧?他一想到她刚刚的反应,就觉得万分生动和好玩。齐风正要把毽子从围墙上扔回去,听到公子的话,手一顿。走正门送回去?从这里扔回去不是更快吗?为什么要专门从正门给送回去?一个鸡毛毽子而已,用得着如此正式?齐风虽然不解,还是拿着毽子去了。齐风离开,但是庭院里的事情显然还没有结束。地上几具尸体已经渐渐凉了。谢筠视线落回地上躺着的几个黑衣刺客身上,目光瞬间冷了下来。“拖去后山做花肥。”侍卫们应声:“是。”邢泽出来禀告道:“公子,这已经是一路上来的第五批了,这五批人武功都是一个路数。”他们来江州岁诸山这一路上,遇到的刺客一批批垒起来,都快有一座小丘了。青年的语气听不出半分感情,甚至隐隐有几分凉意,“我看他如今是越发倒退了,连这点儿耐心都没有,派来的刺客也是一茬不如一茬。”修长白皙的食指轻敲腰间玉珮,发出清脆的响声,“既然他这么闲,你去信给文昱礼,让他给我这个好弟弟找点事做。”“是。”邢泽领命去了。谢筠负手立于庭中,抬起头,遥遥看了一眼围墙上方。笑靥如花的少女已经消失了,但探过来的桃花树枝十分张扬,灼灼桃花开得正盛。他黑曜石般的眸子,不经意间划过一点微弱的光亮。***